之前說到台灣的女歌手 -- 國語的鄧麗君,台語的江蕙。
她們兩個擋在前面,讓一票優秀的女歌手只好飲恨。其實這些同時代的女歌星,不少人也都唱得很好,為什麼就小鄧和小江讓人無法超越呢?
因為她們兩個唱了不少好歌。
那為什麼她們有機會唱那麼多好歌?
因為她們唱得好。
那她們到底哪裡唱得好?
她們好的地方有好幾項,然後這裡比別人好一點,那裡比別人好一點,雖然都只有好一點,但累積起來就變成好很多。
我們來聽江蕙唱這首。
(如果您的手機沒辦法聽到第一部影片的聲音,那就請同時打開第二部影片,聽第二部的歌聲來看第一部的畫面)
這首“秋夜曲”是姚讚福的作品,後來旋律被歌仔戲拿去用了,如果不說清楚,人家會以為是他抄歌仔戲的旋律,因為的確是很有歌仔戲的味道。
歌仔戲常常會用流行歌的旋律,但流行歌也會用歌仔戲的旋律,這樣大家就都不相欠。
(第一片0:21;第二片0:20)那個「透」用了很輕的哭腔,在歌曲的一開始就把這首歌曲的個性點清楚了,其他歌星也會這麼作,但問題出在哭腔用得太強,就傷害了這首歌的氣質。小江拿捏的恰到好處,這是很不容易的,要不然大家可以自己試試看,通常都會給得太多,然後讓一首歌變得有點油膩。
接下來的「風」用得更輕,讓人在“秋夜”的情緒中想像出一幅秋葉飄落的畫面。
我們中文和其他語言有一個很大的差別在於我們有四聲,所以外國人聽我們在說話的時候,常會覺得我們好像是在唱歌,這一點尤其是台語更明顯,因為台語有七聲,所以你要寫台語歌曲其實可以很簡單,你怎麼唸台語就照著那樣唱就變成一首歌了。
舉一個超級明顯的例子:
「有一日咱若老,找無人甲咱友孝,
我會陪你,坐惦椅寮,聽你講少年的時陣,你有外摮,
吃好吃醜無計較,怨天怨地嘛袂曉,
你的手,我會甲你牽條條,因為我是你的家後。」
沒錯吧,怎麼唸就怎麼唱,這樣就對了。
我鼓勵大家可以多寫一些好的台語歌詞,然後就半唸半唱,說不定你也可以順便成為一位作曲家。
我們來聽這一句(第一片1:11;第二片1:10),那個「來」,她作的滑音就符合台語的音律(也剛好是國語的二聲)。
「腸」也很有趣。我們在表達對我們很重要的人或事的時候,常常用「心肝」或「心腸」來表示。
你們聽我講「你是我的心肝」,那個「肝」字的音響就好像是真的壓到「肝」的感覺。
那「心腸」的「腸」呢?我們說有時候突然講到一些我們很在意、很關心的人或事的時候,我們心裡就會「丟」一下,那個「丟」一下的音響是什麼?就是「腸」這個音。
但是你們聽我這麼示範,可不能把那個「腸」就唱成那樣,那就太搞笑了,要掌握得剛剛好,這樣才能感動人,你看,又回到那個「剛剛好」的關鍵上了。
(第一片1:33;第二片1:31)她這一整句中間不換氣,然後在「通慰」兩個字作出好像氣不夠的感覺,讓人對她的「滿腹心情」更寄予同情。
(第一片1:43;第二片1:41)那個「淡」唱的多好!把「淡」的委屈感都唱出來了。
(第一片2:17;第二片2:15)「三更過了雞聲啼」這句唱得明顯比第一段的「桂花開透秋風寒」和第二段的「冷風吹來刈心腸」要小聲,為什麼?
因為這個時候人家都還在睡覺,你不能吵醒別人。你看,一個好歌手就在於他對歌詞能有細膩的體悟。
你們看這首歌配這個影片就很對味吧,跟之前周杰倫那個影片是不是有很大的差別。
鄧麗君也唱台語歌,但台語畢竟不是她的母語,所以有時候會唱錯一些東西,但就算小鄧的台語說的跟國語一樣好,我覺得她的台語歌可能還是沒辦法贏過小江。理由何在?
因為小鄧的聲音太甜美了!
台語歌曲當中有一個悲情的基本色調,那是從最早期移民的生活悲情,到被殖民的民族悲情,到後來威權的政治悲情,然後再一直擴延到男女的悲情上面,小鄧甜美的聲音不太容易妥切地表達出這樣的色調。
而那些在哪咖夕討過生活的人,“悲情”自然地在他們的生命中留下了一些痕跡,其中有些人會用訴苦來刻畫這些痕跡,有些人是用喝酒,有些人是用賭博,也有些人是用完全的無私來奉獻給家庭或下一代,而小江呢,恰恰好是用她的歌聲為這些痕跡再增添了色彩。
其實也有幾位歌星的早年生活跟小江類似,但為什麼小江特別地引起共鳴呢?我想有兩個原因,第一是,她的音質讓她能唱很多的東西,不像有些歌星的聲音悲情到有點沙啞,那演唱的曲目就會受到限制。
第二是,她對於歌曲旋律裝飾音(流行音樂界喜歡說是“轉音”)的選擇相當有品味。具體來講,她知道要選哪幾個音來當裝飾音,同時也知道這幾個音應該分配多長的時間和輕重,而這一些選擇就形成了她品味的一部分。
因為這首歌配的影片讓我有所感觸,因此也用“秋夜”寫了下面這段文字。
薄紙那堪淚穿,鴻雁幾番羽殘
風吹夢,夜徬徨
鳳雀難棲同枝,十五十六癡想
塵纖舞,盼君函
有情無情總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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