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棟木造屋子,獨自被昂貴路段的富宅圍繞著。
按照修辭學,富宅是比豪宅便宜一級的住宅,因為富只是表達有錢而已,但豪還得有一種氣勢和格調。總之,它被包夾在這裡,實在是造成了極大的落差感。
聽說,是因為屋主無法忘懷對老屋的感情而不願都更,後來建商為了粉飾整個社區的門面,刻意費盡心思地設計讓幾棟大樓把老屋埋在陰暗的角落。
但這兩年,它又紅了,原因是正在流行的4個字——尋幽訪勝。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同樣一棟老房子,當年嫌它跟不上時代,現在又覺得它味道十足,這就是所謂的存乎一心,當你看到樹上的葉子搖,是樹在搖?還是葉子在搖?也可能是旁邊有人正拍著你的肩膀說:
「先生,請你賣擱搖。」
當然,你明明感覺到臉上有一陣清涼,那肯定就是風吹葉子搖,如果你還覺得是你的心在控制這一切搖或不搖,那就表示你的腦袋需要人家幫你搖一搖了。一個人的心智雖然無可侷限,但是總要服從自然的規律,人類至今的所有偉大發明,無論如何還是得在自然規律下運作,如果有人覺得自己憑一己之心就能呼天喚地,那他一定是騙子,絕不會是上帝,因為上帝最近不在地球表面。
現在這棟木屋的住戶是雄哥,但是身為繳納“建國無業遊民年金保”的公民,對於開支是須要撙節的,於是第一個“二房客”趙康永就進來了,一陣子後,第二個“二房客”唐一龍也進來了。
雄哥住進來,主要原因是收入不定,另外也因為房東年紀大,疏於管理,所以收房租的時間也經常延緩,甚至有時候房東來了,只要跟他聊個半天,他就忘了是來幹嘛的,回去以後雖然不小心想起來了,但要再來又已經沒力氣了。儘管如此,雄哥住在這裡,還是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喜歡這個房子。
據了解,富人都計較風水問題,除了早建的大樓已經卡到好方位,後來的大樓只能營建各種風水格局來補強。諸如將道路截直取彎,以收“九曲入明堂”之效,而且刻意讓道路在大樓前返旋,營造明堂水,進而廣植花樹,化解各方沖煞等等。
搞到最後,這些大樓各自造作的風水竟然圍繞著木屋,意外地成就了木屋獨有的格局。此後許多陰陽家就經常在電視上拿這棟老木屋作教材,稱其為全台人為營造之最佳美的風水寶地,所謂“隱龍穴”是也。居此穴,得財可藏其白於賊,求貴可隱其志於敵。但以實效而言,作用在這棟小屋的也就只是冬暖夏涼而已。冬天從東北來的寒風讓靠背的大樓給擋住,夏天的西南風呢,滑過九曲幽徑,帶著冰黃涼綠的花粉,香撲撲地吹送到小屋。整年的清爽,就算半件竹衫都嫌累贅,難怪康仔搬進來後,就很少在身上穿些什麼了。
又不知道是誰開始的,把小木屋當作觀光景點也就算了,還推廣成日本神社,在房子周圍掛繪馬,在樹上綁籤詩紙結,雄哥有時候刷牙還看見情侶朝自己膜拜;也有人往屋子裡丟銅板,很明顯的是在作小額的許願;還有丟建議書希望提供住持,增加一些祈福和作法事的項目等等,不一而足。
這天下午的小屋裡,鬧鈴聲已經響過好幾次,三條大漢各據一方打呼磨牙,鬧鈴不但叫不醒他們,反而是軟軟的曲風更像是搖籃曲一般。
此正是暖陽葉漏招蟲懶,香風曲送惹人眠,好一派的人間仙境鼾聲雅,亂世桃源磨齒瑕。眼看,這三人一覺到明天早上肯定沒問題,順勢又可以省下一頓晚餐,更是划算。
突然,一聲呼哨,緊跟著勁風直透,來者故意顯露功力吸引睡者的注意,但三人連翻身也不曾,打呼磨牙的節奏也沒有錯亂。來者原本發了鏢就要轉身騰去,但三人沒有動靜,不能確定任務是否完成,只好回身,再吹一個呼哨,才知是因打呼磨牙的聲音太大,掩蓋住哨聲,於是來者仔細抓到三人的節奏規律,乘空隙再吹呼哨,如此一來一往,竟串起一段非洲風格的擊樂節奏。這一來,四個人的功力高下立判,來者是用盡全力才能勉強跟上節奏,而三人卻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無休止地即興架構這一段B-Box。來者大為氣餒,於是只好試著輕喊:
「哈囉,起床囉。」
沒人理。
「我有射一隻飛鏢喔,咻~」
持續B-Box。
「快起來喔,有美女來了喔。」
康仔往內翻了個身。
「對了,就是這樣,起來喔,起來喔。」
一群阿伯、阿桑旅行團也湊過來看這個人鬼鬼祟祟地在搞什麼?
「啊!好多美女都來看你們囉。」
康仔往外翻了個身。
「哎喲!夭壽喔,阿這不是日本神社嗎?怎麼會拜歡喜佛啊?」
「喔,好小㖠!」
「對啊,年紀這麼小就成佛了。」
永遠不要漠視阿伯、阿桑的你一言,我一語,這才幾個浪頭,就像貝多芬最擅長的暴風雨樂段,已經快要把整個房子的屋頂給掀開了。終於,康仔倏地起身,大喊:
「賣擱岔啦!」
「啊,歡喜佛起身啦!」
「南無歡喜佛!」
「南無歡喜佛!」
一群阿伯、阿桑面相莊嚴,口唸佛號,因為此生得見歡喜佛真身,已具懷功德圓滿妙意,故皆心無罣礙,低眉持誦梵咒,盡皆悟道翩然而去。來者藏在眾人中,再發一鏢,引康仔的注意。康仔聽空氣中有銳金破風之聲,順勢看去,柱上有一鏢釘著一封卡片。康仔取下卡片,上面寫著“沈大記者真雄俠啟”。
康仔心裡想,還俠啟勒,俠什麼俠啊?瞎啟吧,根本就是瞎起鬨。
憑良心講,康仔多少是有點嫉妒,才會有這樣的反應。
他瞄一眼雄哥還在睡,就擅自拆了信封,裡面是一張金色的邀請卡,打開對折的卡片,是一片藍色的夜,月光迷濛的湖水漣漪中慢慢地浮出一個長髮美女。
這到底是誰設計的點子?難道沒看過鬼片嗎?這樣出現,很嚇人的㖠。
美女在一潭綠水上站定後,開始說話:
「親愛的沈真雄大記者:
多日未與您歡聚,心中無限擔心您的健康、婚姻和收入,真的很擔心您還活得下去嗎?不知道您是否也這樣擔心我?因此,我想邀請您共度一個晚上,互訴情衷。
當然,為了避免別人不必要的猜疑和嫉妒,我的主人還邀請了一大堆不相干的人一起來,簡而言之,就是辦個派對。
主人說,沈大記者如果知道邀請了哪些人,怕你心癢難耐,所以不能先跟你說。以下是有關這次派對的資訊:
『派對主題:擔心。
邀請對象:意想不到,令人作嘔的貴賓,包括您。
時間:明天傍晚鐵達尼颱風眼臨空時。
地點:宇宙貿易中心大樓。
攜伴條件:足以令某人擔心的伴侶。
服裝及妝扮:請以令人擔心之姿容與會。
敬備薄餐,不保證吃飽。
您到底來或不來?請讓我擔心。
您謙卑的朋友,台灣首富
旺台名 敬邀』
喔,對了,我也很擔心主人那天會不會讓我參加派對?你一定也很擔心能不能再看到我,是不是?」
美女說完,就慢慢地往湖水裡沉下去,頭髮飄浮在水面時,不斷冒著的氣泡還把頭髮驅趕成猶如鑽石般的心形車工,微微發著螢光,詭異得讓人發毛,難道有錢人就喜歡這種美女鬼鬼的感覺嗎?
這位派對主人,就像他所署名的,是當今的台灣首富旺台名。其實所有人對他的故事都很熟悉,一個蒙古僑生來到台灣讀書,讀得很不好,踏入社會後,發揮蒙古人征服一切的精神,終於成為台灣首富,甚至在國際上被譽為商界的成吉思汗。他姓旺是沒錯,但台名這個名字卻是後來感念台灣造就了他,所以立志要將台灣的名旺起來才改的這個名字。
康仔正要把卡片放回信封裡時,感覺到脖子後面有人吹氣,於是趕緊低下頭去閃避襲擊,回頭一看,雄哥站在那裡,半瞇著眼,挖著鼻孔打呵欠,康仔隨即擺出一招霸王扛鼎,擋住攻勢,但雄哥可不是一只鼎,他是一座山,一座紋風不動的山,康仔才撐了30秒,滴下來的汗汁已經直接在地板上凝成了一米見方的白色結晶,看得出來康仔平時吃得太鹹。
康仔終於頂不住,腿一軟就趴了下去,雄哥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說:
「明天颱風要來喔,你今天要把房子該釘的地方釘一釘,如果漏水的話,你就睡廁所。」
「幹嘛要我釘啊?這裡還有菜鳥㖠。」
「菜鳥要陪我去派對。」
「蝦覓?為什麼不是我去派對?」
「你願意扮女妝嗎?」
已經醒過來但一直裝睡偷聽的唐一龍覺得不表明立場不行了,他盤坐起來說:
「雖然參加派對可以豐富平凡的生活,但是為什麼要我連續三次出場都扮女妝啊?」
雄哥轉過來瞄他一眼說:
「如果你要在颱風天留守在這裡,也是可以的。」
「喔,這樣嗎?不過我應該還有一點自由意志的尊嚴吧?起碼告訴我這次為什麼要扮女妝。」
雄哥從康仔手上抽出邀請卡,遞給唐一龍看。
「哇,旺旺邀請雄仔參加派對吔!
嗯……旺旺是台灣首富,邀請的人一定都是重要人物,所以沒有邀請我也是對的……
他連雄仔都邀請了,可見他邀請的人一定不少……
派對的主題是“擔心”,如果我真的把我擔心的事情說出來,應該有很多人要擔心吧,那他會不會做出什麼事情讓我擔心呢?
挖塞,太有衝突性了!如果沒有參加到這場派對,以後要怎樣在記者圈跟人家徛起?」
唐一龍把一切從頭到尾都想清楚了,然後跟雄哥說:
「俗話說,事不過三。我這次如果再扮美女,那就是第三次了,我很擔心將來大家真的都把我當美女了;但是我也擔心事不過三的另一種可能是以後我就不能再扮美女了。」
「我建議你參加派對的時候,可以把你擔心的這件事提出來,看看有誰會替你擔心?」
「啊!雄仔你真的太有智慧了,三言兩語就把我心中的矛盾都解開了。」
康仔聽他們兩個你一言我一語的,漸漸有了被邊緣化的憂慮,趕緊隨便插個什麼話來吸引注意:
「你這隻蟲,又不懂倫理了,竟敢對雄哥,雄仔、雄仔的亂叫,你是這裡的大菜鳥,你一定要牢牢記住自己的身份!
雄哥你也真是的,以前我一叫錯,你馬上就給我鍋蓋,你現在是不是老了,居然聽若罔聞。」
雄哥不以為意地說:
「他如果有出息,叫我什麼都可以,如果沒出息,叫我什麼,我都不在乎。」
「天啊!是什麼事情讓你的人生觀有這麼大的轉變?」
「不需要擔心我的人生觀,我們這個房子要怎麼挺過明天的颱風,才是你要擔心的。」
簡訊提示,鈴了兩聲,雄哥抄起他的古董手機,上面寫著:
「雄,西餐廳桌上的玫瑰飄出讓我慌亂的氣味,讓我想起你迷離的雙眼,就像這燭光一樣,困惑著我。怎麼都不回我的電話?討厭喔!我一秒一秒地在擔心,你什麼時候才要確認我們明天共赴旺旺的派對。小西西」
雄哥心裡咯登一下,想:
「對齁,這樣的場合徐文西當然會出現,累了,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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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抬頭往上看現在台北的天空,會誤以為是幽浮漩開了層層厚雲正準備要降落。那是一個大大的圓洞,周圍不斷滾動著雲層。台灣現在就只有這200平方公里是午後烈陽加上隱隱亂竄的熱風。
今天,強烈颱風鐵達尼登陸,全台放假一天,但根據氣象報告,颱風眼就在台北上空,台北到底要不要放假?這一點原本讓賈虎將非常尷尬,但最後旺台名要辦的派對幫助他下了放假的終極決定。
本來以為放假可以讓派對週邊的交通順暢,但人算不如天算,颱風眼底下這麼好的天氣,民眾白白賺到了一天,都想出來散散心,而且大家也都知道旺董要辦一個宇宙超級大派對,屆時各界的重要人物都會出現,包括本省人、外省人,本國人、外國人,本星人、外星人等等。坊間還傳說這次如果能夠拍到外星人的照片,蕃茄報將出100億元蒐購。雖然有點智商的人都聽得出來這根本只是個網路謠言,但是全台灣的人都很擔心自己和這100億元擦身而過,所以此時此刻宇貿中心周圍兩公里的街道塞滿了人頭,人頭上面的點點亮光是這些人為了拍攝外星人,自己所攜帶的各類型360度全景攝像器材。這些人裝備起來所表現的科技感,如果讓外星人看到,一定會誤認為這一片的群眾才是外星人。
旺台名打算從公司總部出發時,看了新聞所播報的會場交通狀況,讓他開始擔心了起來。他自己是還好,不能坐車,就開直昇機,但是邀請的貴賓並不是每個人都有直昇機,那怎麼辦呢?畢竟他今天希望每個人都能到,因為他心裡有一件事要跟大家講。
有人說“性格決定命運”,就算同樣生活在科技如此發達的現代,有些人在出發前就是會上Papagle看一下交通狀況,另外還有許多的人是採取船到橋頭自然直的人生哲學,不過在100億元的謠言之下,所有的性格最終都走向了相同的命運。
一大堆人到了派對現場外圍兩個街口之外,就再也無法前進半步了,受邀的貴賓也全部被擋在會場外面。要知道能夠受邀參加這次派對的人都不是等閒之輩,就算這些傑出人士當中有些人一直就比較窮,但他們也都是自願的,並不影響他們對社會的影響力,於是看到有些人彈指間就已經想到對應之策,紛紛點進自己的Mouthbook,很明顯就是在撂兄弟。沒多久,遠處傳來一陣陣呼喝聲。
「嘿咻,嘿咻……」
待到眼前,才知道是一頂神轎,護轎的人朝一個大臉胖耳的漢子躬身喊道:
「委員好。」
那個委員隨即熟練的跟前面第一個抬轎的人互換了位置,然後護轎的人扯起喉嚨大喊:
「鑽轎底喔,鑽轎底喔!」
群眾聽這一喊,往這看來,果然是一頂金光閃閃、瑞氣千條的大神轎。這時候,才發現群眾中竟然有這麼多的信徒,大家都紛紛地朝神轎跪了下來;神轎緩緩抬過匍匐在地的人龍,給予每個虔誠的信眾祝福,然後慢慢地靠近了宇貿中心,順利地進入了派對會場。
這樣的進場方式馬上激發了許多人的靈感,他們立即各自去準備所需道具,不在話下。但是有些人一向是獨來獨往,道具也都隨身攜帶,比如這個黑衣人,雖然戴著大墨鏡,但是大家都認得他,就是幻影大師劉千。劉千對著圍繞著他的粉絲們說:
「各位,我就是你們幻影人生裡的國王——劉千。告訴我,你們面前的這堵人牆,有沒有比總統的臉皮厚?」
粉絲大喊:「沒有,沒有。」
劉千說:「沒有?沒有也沒關係。你們願意跟我一起見證台灣的字典裡沒有放棄的奇蹟嗎?」
粉絲大喊:「願意,願意。」
「好,請注意看。」
劉千舉起右手,讓眾人察看,並無異狀,然後慢慢地把手伸進人牆裡,他把右手裡裡外外地抽動了幾次,忽然人牆裡一個急扯,好像有一股極大的力量要把他拉進去,劉千趕緊反抗,但是那個力量太大了,眼看劉千就要被拉進人牆,他死命地抵抗,甚至幾個粉絲也過來幫忙拉他的左手,突然,人牆裡爆出一聲獅吼,眾人都嚇了一跳,那幾個粉絲也鬆了手,劉千就這樣被吞沒在人牆裡,大家知道劉千不會就這樣葬身獅肚,於是四處張望,要搜尋劉千的身影。
片刻過去,完全沒有劉千的身影。突然間,有人發現,宇貿中心的避雷針上,不知何時被人掛了一幅黑旗正隨風飄蕩,仔細一看,那黑旗並不是一般長方形的旗子,而是像日本鯉魚旗那樣的形式。有人拿望遠鏡一看,竟然是劉千在那裡飄蕩,漸漸所有的人群都知道劉千正掛在避雷針上,驚訝之聲四起。
劉千不愧是操縱影像的高手,他似乎是等著眾人都把相機焦距調好後,才在眾人眼前一個突然鬆手,那面旗子就這樣飄離了避雷針,隨著風,輕飄飄地降在宇貿中心頂樓的屋簷邊。劉千腳一落地,立即像體操選手那樣高舉雙手,數十萬的群眾楞了一下,然後瞬時爆出雷鳴般的采聲。劉千隨即從背後拉出一襲黑色披風像吸血鬼那樣掩住全身,整個人活生生地就在眾人的瞳孔裡消失了。
黑旗一去,這時,出現了一片黃衣僧人,抵在人牆邊沿。黃衣僧人中簇擁著一位披著紅色僧伽黎的高僧,從旁邊大樓視屏牆上的Live可以看出來,他是最近來台弘揚日本佛法的比叡山延曆寺住持離塵法師。
說話間,黃衣僧人已齊力豎起一支大彈弓,恭敬地把法師請到彈托的位置,從法師表情的僵硬和步伐踟躕可以看出來他應該是第一次嘗試這種彈射運動,順帶一提,如果仔細觀察大師的表情,又可以看得出來他正以畢生的修為掩飾著一絲的不安。法師本身相當肥胖,要站穩在高台上的彈托裡殊為不易,於是眾黃衣僧人齊喊:
「少林武僧,大師護法,脫浮世,離俗塵。」
喊聲中,兩名上身赤膊,身著黃褲的精壯和尚,一左一右護著法師擠進彈托,這一下,大家就有點擔心了,因為法師一人在彈托裡,還有點空間,可是又擠進兩名少林武僧,不禁讓人懷疑,這彈弓有沒有辦法讓三個人順利彈到會場裡?
眾黃衣和尚齊力往後拉緊皮筋,所有群眾也為他們助喊:
「一、二、拉…一、二、拉…」
黃衣和尚使盡全力,拉得皮筋微微顫抖,此時總司命的大和尚看皮筋已呈滿弦,便一聲大喝:
「放!」
彈弓以25 G的勁道,45度角疾射而出。果然不出所料,這三人才飛到一半,就突然像飛碟瞬時轉彎那樣地以70度角下墜。說時遲,哪時快,兩名武僧在空中各自提氣,尋找下方落腳點,這時群眾隨著三人的墜落,驚呼聲一陣陣地響起。眼看兩名武僧弓膝,微微托住離塵,腳尖一感覺碰觸到下方群眾的肩頭時,兩人立即互擊一掌,卸去下墜力道,齊喝一聲:
「起—」
兩名武僧四腿挺直,挾著離塵,又成45度角騰躍而去,下方受力之人如果是單獨受力,必受重傷,但因人牆厚實如此,那力道如同雷電遁入大地一般,消卸得無影無蹤。三人在空中又是幾次彈躍,終於安全著陸,進入會場。
雖然目前大家期待的主角--外星人還沒出現,但現場氣氛已經慢慢地被炒熱了,大家都期待著下一個創造入場奇蹟的人出現。
這時,有一個生得相貌堂堂,大家都認得的人,他就是赫赫有名的台灣第四位諾貝爾獎得主。
此人是台灣教改後產生的第一位諾貝爾獎得主,等於是台灣創造經濟奇蹟之後,再創教育奇蹟的樣板人物,所以他一回國尊榮便集於一身,不久也在學術界和政界掌握了許多影響力。
此刻,他就在人牆前,左看看,右瞧瞧,前咳咳,後哼哼,根本就是想進去,可是又不願說出嘴。本來看到這個人,不管是誰都會自動閃開,因為自從他回國以來,凡是被他碰到的,不管是人或事全部以悲劇收場,用俚俗的話說,就是這個人超級帶塞。但是現場這個狀況,不是大家不願意讓,而是沒地方躲啊!他往人牆哪裡靠近,哪裡就凹下一個凹凹,但絕對不夠他擠進去。他以為自己的學術聲望就像一根針,人群就像一堆胖胖的肉,他只要用鼻子很學術地哼兩聲,肉肉就會自己閃開吧,可是沒想到這些肉卻那麼不知好歹地只是凹一個小凹凹,而自己這麼尊貴的身軀,總不能真正地當作針頭戳進去這些卑下的脂肪當中吧。那乾脆回去吧。不行!他是一個擇善固執、堅持到底的人,否則當初怎麼可能抝到諾貝爾呢。就在那裡要進不進,要出不出的時候,有一個人跳了出來,大聲喊:
「這個人討厭死了,什麼都要管,政治也要管、教育也要管、停車格也要管、我們等外星人也來管,走到那裡都要管,雖然我知道摸到他會倒楣一輩子……各位,我願意犧牲自己,乾脆把他打死,以後就不會有人再倒楣了。」
一說完,沒給諾貝爾獎得主機會,一把就將他拉進人牆裡,本來這樣的人牆只會引起移動式的物理變化,沒想到得主一進去竟然產生了一種奇特的化學變化。一開始是聽到此起彼落的「咳,呸。」聲,然後人群中漸漸浮起一片白白、黃黃、綠綠的東西,以質料來看,像是液體,也像是黏膜。這周圍的人拼盡全力釋放這樣的物質,每個人都疲累不堪,氣喘聲不絕於耳,可他們還是不肯休息,又開始對這物質作散熱的功夫,有用吹的、有用搧的、也有用放的。這東西降溫以後,竟然變成像絲織品一樣的質感,然後大家又合力撮弄,在外圍的人完全看不出來他們在搞些什麼,經過約莫一刻鐘,人群裡丟出來一個包得緊緊實實的東西。
哇!木乃伊㖠!所有人都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全部自動閃開。木乃伊躺在那裡,凡是路過的人連看都不看就繞道而行,唯恐這種帶塞人變成的木乃伊有更令人意想不到的超強詛咒力。逐漸地,這塊小小的方圓之地,變得像沙漠一樣荒涼。此時,一個像在沙漠已經流浪千年的人走過木乃伊旁邊,看了它一眼,裂開缺了右邊犬齒的嘴笑著,心裡想:
「嘻嘻,諾貝爾獎得主才出場一頁就死了。」
才想完,就掩沒在人群中了。這個傢伙就是那個身懷“不死偷 • 鳥仔巴”絕技的毛得靈。奇怪啊,照道理,他應該趁這幾十萬人不在家的機會,去偷個高興,怎麼反而跑到這裡來,真是令人費解啊。
街頭原來也散落著一些引人注目花花綠綠的人物,後來實在擠不進去,這些人便漸漸地集結在了一處,他們都是藝能界相當知名的明星。這些人雖然很有才華,但是缺乏心眼,遇到這種場面,那點小聰明根本派不上用場。後來有人想起一句話“團結就是力量”,於是公推大哥張飄把大家集合起來,要求大家一起用力動腦半個小時,仍然不得要領,最後還是大哥張飄說:
「嗯,ㄟ,啊,我個人最擅長的是在舞台上臨機應變,所以我想我們先開一場演唱會,然後邊做邊看有什麼機會可以進去。」
大家都覺得這樣最好,也算是回饋社會,而且這種時候不露臉,那要等什麼時候?於是很快地舞台就搭建起來了,大家都勇往向前,不計較登場的排名順序。而且幾十萬的群眾擠了這麼久,其實現在也都是靠著一股意志力在支撐,所以演唱會一開始,也轉移了等待和擁擠對大家折磨的壓力。
不過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雖然節目很精彩,觀眾也很投入,甚至還能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之下隨著表演者搖擺、吶喊,而且整個群眾也勉強地做出了騎馬舞、鬥牛操的動作,不過還是沒辦法擠進人牆。這時張飄腦頂燈泡一亮,恐龍式的髮型前後跳動,喊了一聲:
「有了。」
隨即叫人趕快把包正虹找來,對他說:
「成敗就在此一舉,你就……」
包正虹聞言,臉色越趨嚴肅,待張飄說完,他閉目沉思,然後慢慢張開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分作數次放鬆地吐了出來,之後臉上的表情立即從凝重一轉而為興奮,隨即跳上舞台,對著群眾喊:
「各位親愛的追星人,我要感謝你們,感謝什麼,知道嗎?」
幾十萬人齊聲答道:「不知道。」
「我要感謝你們對我們包家幾十代的支持,從包公到我本身,一直以來都受到大家的照顧。現在我要為各位帶來一首我曾爺爺包偉銘的成名曲“跑,向前跑!”,謝謝!」
“跑跑跑,向前跑,經過小巷和大道,
跑,跑跑跑,向前跑,困難煎熬腦後拋。
…………
跑,跑跑跑,向前跑,目標就在不遠了。”
其實這首曲子並沒有太多過人之處,能夠流傳到今天主要是因為原唱者到了80歲竟然還能唱著這首曲子,單手前翻、劈腿,一點都不含糊。而原唱包偉銘這樣的表演在當時台灣國力如雲霄飛車往下俯衝的年代,使得他變成了台灣人信心的少數象徵之一,只要看到他在電視裡表演這首歌曲,就讓人覺得台灣不管還要撐多久,絕對還有機會繼續往前跑。
包正虹唱完第一次,就開始鼓動大家也跟著唱,腳步跟著小小地挪動,然後包正虹跳下舞台,跑到人牆邊,拉著一個觀眾跟著他跳,而這個觀眾也拉著下一個觀眾,就這樣一個拉一個,慢慢地,奇蹟發生了,那堵堅厚的人牆隨著包正虹往外拉,就像要讓陀螺旋轉的那根細繩,人群漸漸地脫離了宇貿中心。這條細繩在包正虹的牽引下,往象山隧道跑去,直奔木柵動物園,進去跟統統和綻綻say了hello,還帶著大家搭乘了貓空電扶梯。就這樣幾十萬人被帶離了宇貿中心,而那些一直想不到辦法進入派對會場的貴賓也都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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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一進入會場大家就開始納悶,為什麼還沒看見派對主人旺台名,反而是牛總統已經高坐在講台上,而且好像已經等了很久的樣子,該不會是昨晚他就坐在那兒了吧?漸漸有喜歡攀附權貴的人向前詢問總統是怎樣進入會場的?總統笑而不答。
之後入場人數漸漸多了起來,旺台名也到了,和眾人寒暄了幾句,旺台名走向麥克風,跟大家說:
「各位知道嗎?我這輩子最怕的就是這些追星族,他們什麼都圍得住,他們其實是愛你的,但是卻常常讓你感到擔心。各位剛才一定也很擔心要怎麼進來吧,結果大家還是得靠包正虹才能把追星族引開。
包氏家族對我們華人的貢獻實在太大了,從他們的祖先包拯開始扮演包公一直到現在,都在演藝圈發光發熱,所以我們一定要堅持發展文創產業,把包公的精神繼續傳到千代萬代。
現在就請大家開始享受我給大家準備的各項表演、展覽和餐點,希望大家有一個美好的夜晚。
另外,我們今天派對的主題是“擔心”,可是我也很擔心各位不遵守規則,所以本人設定了5000隻小蜜蜂在各位中間偵測。不過各位不必擔心,這些小蜜蜂已經設定好,有關個人的隱私,它們會自動刪除,只會留下跟主題有關的資料,然後在派對結束前,全部匯入我們的量子電腦“深綠”,經過篩撿後,產生今天最令人擔心的言論,由本人提供一項獎品,就是把本集團的深圳廠送給今晚令人擔心的第一名。」
「好吔!」
「別笨了,深圳廠是最落後的廠,勞工問題一大堆,誰拿到誰倒楣。」
旺台名又說:
「好,我知道大家又在擔心深圳廠的問題了,對吧?那我再加100億超新台幣,這樣可以了吧?」
貴賓們聽到,果然大為興奮,紛紛開始找人聊一些令人擔心的話題。牛總統見狀馬上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小跑奔向旺台名,說:
「旺旺,你怎麼沒讓我跟大家說話啊?我是總統吔!」
「今天在這裡,大家都一樣大,想說話要自己去找人說。」
「蛤!可是我不太習慣用老百姓的方式說話,我比較喜歡用麥克風講話吔。」
「喔,這是你要擔心的事,不是我要擔心的事,哈哈哈。」
說完,旺董撇下老牛,自己就走了。老牛想,只要有一麥在手,不愁群眾不回頭,於是摸著那片麥克風,就講了起來,但是沒有聲音,唉,人家為了省電,已經關麥了。老牛頗為失望,轉身正要跨下講桌後的墊腳,右腳還在空中,就看到面前站著一個嘴巴裡缺了右犬齒的男子對著他笑,老牛趕快收回右腳,對著那人也報以一笑,朝著反方向,快走離開。
這真是超級大、超級炫的會場,主辦單位在不同的角落準備了幾個表演舞台,不管是聲、光、色都是世界級的專業水準,而且所有的音波只要碰到劃定的界線,就完全聽不到任何的聲音,所以完全不會互相干擾,據說這也是最新的聲波武器應用到民生用途的商品。
另外,旺董還把他個人的藝術收藏也拿出來展覽,最吸引人的是一些最近才鑑定為真跡的藝術瑰寶,包括:裸丹的銅雕“釣魚台上的農夫”、煩谷的“沒有耳朵的亞洲人”、墨內的“青天白日下的日本橋”等等。
旺董花了巨資買下這些作品,背後都有一些緣故,比如說那尊“釣魚台上的農夫”,一直被爭論著那個農夫到底是哪裡人?後來在它的手臂內側發現刻有“三七五”,農夫刻著“三七五”,那就很明顯了,台灣不是有“三七五減租”嗎,這麼一印證,農夫真的越看越像台灣人了。
還有那幅“沒有耳朵的亞洲人”,雖然說是亞洲人,但是煩谷一生隱居在深山幽谷,不與世人來往,也沒看過幾個亞洲人,所以畫中人長得還是很像西方人,但好事者總要找題目發揮,所以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出這個亞洲人。就在一次X光掃描後,發現這幅畫的油彩底下還有另一幅人物畫的素描痕跡,風格看起來像是中學畢業紀念冊裡的大頭照。最令人興奮的是素描人物制服上的文字仍然清晰可辨,寫的是中文“建國中學 馬英九”,這麼珍貴的藝術珍品加歷史文獻,以旺董的個性,不管多少錢,他也一定要弄到手。
這時,幾個貴賓正圍在“馬英九”前面,其中一人說:
「你們知道那個諾貝爾獎得主被追星族做成木乃伊了嗎?」
「聽說了,真是太好了,總算有人願意把這件事解決一下了。」
「可是這樣,我們就少了一個諾貝爾獎得主了㖠。」
「你擔心這個嗎?雖然我們很缺諾貝爾獎,但是我們缺的是作學問的諾貝爾獎得主,完全不需要搞政治的諾貝爾獎得主,畢竟諾貝爾並沒有政治獎,不是嗎?」
「說到木乃伊,我記得以前還有一個叫李什麼的總統,他也是最愛用諾貝爾獎得主,我想他才是台灣政治史的木乃伊,怎樣都爛不掉,他自己覺得他做的所有事,永遠都是對的。」
「雖然我很贊成你說的這些,但是我覺得與其擔心幾十年前的木乃伊爛不爛,不如擔心現在的總統會不會繼續爛下去?」
「說人人到,說鬼鬼到,你們看,那個人好像要走過來了。」
「真的勒,看到這個人,我擔心今天要譙整晚,我先閃了。」
那個人就是今上,他的確朝這裡走來。這次派對是說可以攜伴,但可不能攜隨扈,而牛俊寶也不可能攜他太太來,大家都知道夫人獨立性超強,只有她攜牛俊寶,不可能是牛俊寶攜她,但是他也不可能攜另外一個伴,所以只好一個人晃來晃去,看起來還真有放牛吃草的感覺。老牛晃到這裡來,也不知要說些什麼,氣氛一時有些尷尬,終於有一個比較喜歡攀附權貴的人向前詢問總統是怎樣進入會場的,總統笑而不答,倒說了一句:
「各位都已經擔心過了嗎?」
「是啊,我們都很擔心,總統先生每個月都在存錢,如果這次又贏到100億,真是富可敵國。」
「這位先生,你愛說笑了,我本身就是國了,幹嘛還要敵什麼國啊?」
「哇!沒想到民主時代的總統竟然有這種“朕即國家”的思想,真是令人擔心啊!」
這樣直接嗆對方的說話方式已經超出擔心的範圍,而且缺乏幽默感了,頓時氣氛有些僵硬。老牛也不甘示弱地回嗆:
「其實大家不用擔心錢的問題,重要的應該是健康吧,再多的錢,如果沒有好的身體來享用,也沒有用吧!像你們幾位,肚子這麼大,一看就知道是從來不運動的懶惰鬼,難道你們不擔心有錢賺,沒命花嗎?」
從來沒看過一個總統這樣毫不修飾地攻擊老百姓的,當中一個最胖的男子冷冷地說:
「總統先生不擔心老百姓賺不賺錢,只管我們運不運動,實在不切實際。台灣四面都是海,不管是誰打過來,我們都沒有逃難的機會,練身體是要幹什麼?」
老牛反駁說:「那你起碼也要跑到機場吧。」
另一個胖子也忍不住辯說:
「逃難跑到機場的關鍵應該是在速度,這跟運動的關係比較小,而是跟年紀比較有關係,在這方面年輕人比較佔便宜,所以要考慮年紀的公平性。」
老牛很有自信地說:
「我一點都不擔心公平的問題,我這個人一生下來就很擅長公平。這個太簡單了,我們可以定一個制度,逃難的時侯,80歲以上的先跑,1個小時之後再換70歲的跑,依此類推,8個小時之後,10歲以下的才能跑。不過,我現在比較擔心的是那些一、兩歲的小老百姓能跑多快?所以……我說的沒錯吧,還是要運動啊,而且必須從一、兩歲就開始運動練速度,要不然真的連逃難都沒機會了。」
老牛講完,從他閉著雙眼正在享受現場運籌帷幄所散發的氣勢,可以感受到他此刻正充滿著無比的自信。幾個胖子受不了他那種盲目的自信,趁他閉著眼睛時,以小跑向四處散開。老牛張開眼睛時,前方20公分只站著一個穿短褲,咧著少一顆右犬齒的嘴,歪著頭打量他的怪咖,這個感覺比被"水舞間"打到還恐怖。所幸這個人看起來似乎沒什麼惡意,老牛也就訕訕地晃開了。
今晚派對的貴賓們基本上都是上流社會的人物,會場中雖然也有歌舞,但設備都是高科技,所以人雖然很多,但卻相當安靜,再加上那些有年份的藝術品展覽,這樣混搭風的派對,很可能形成一種詭異陰森的感覺,但其實只有老牛有這種感覺,因為他有點擔心,大家可能都在他背後罵他!這時候,他忽然看見有個角落圍坐著幾個人,中間還冒著濃濃的水蒸氣,往上衝向一個小屋簷,然後又沸騰似地溢了出來,現在好像只有那裡還藏著某一種溫暖,那就過去看看吧。
「啊!原來是各位大記者啊,好久不見啦。」
「不會吧,每個禮拜都見面的啊。」
老牛沒有隨扈在一邊,整個氣勢就好像從牛變成羊一樣地消了一號,但這些都是熟人,躲也躲不掉,只好又堆著笑臉說:
「沒想到,旺董已經這麼有錢了,連麵攤也要標出去賺。」
麵攤那個老闆說:
「你誤會了,我也是收到邀請卡來的。不過既然來了,就順便作個生意,畢竟現在錢不好賺,我擔心休息一天,瓦斯費就付不出來了。」
「說得也是…那老闆給我來一碗大滷麵,再切點滷味請這些大記者。」
「切點?是要幾點?」
「嗯?你決定就好了。喔,對了,你這個是要付錢的對吧?那你就直接到府裡請款。」
老牛以為他用滷味釋出善意,大家一定會跟他道個謝,沒想到這些記者好像刻意不把總統放在眼裡,根本是懶得理他。老牛表情逐漸僵硬的時候,有一個喜歡攀附權貴的人向他問說:
「總統先生,您是怎樣進入會場的?我們記者這麼多人,對這個場地又瞭若指掌,竟然沒有人發現您入場?」
老牛心裡想,你們這些記者果然認識我,但是為何這麼沒禮貌?完全不理我。那我幹嘛要告訴你們這個國家機密。於是老牛就對那人說:
「這是國家機密!」
記者們一聽,馬上停了下來,都朝老牛看。老牛看著大家,頗為得意地說:
「這是國家機密吔!」
此句一出,大家又回去作自己的事了。老牛嚇了一跳,沒想到,只是想營造一點氣氛都不行,他只好半撒嬌地說:
「有沒有人想聽國家機密啊?」
大家聽他這麼說,就稍微把頭轉了一點點,用眼白射他,老牛見狀,不敢賣乖,趕緊說:
「這其實說來話長……」
大家很有默契地對他各翻了一隻白眼,老牛又嚇了一跳,從來沒看過白眼可以只翻一隻的,想來大家並不想讓他作太華麗的開場白,那麼還是趁他們翻兩隻白眼之前趕快說吧。
「其實我是從秘道過來的!這條祕道其實是以前一位總統夫人開的,因為這位夫人身體不方便,但是她又很關心民生物價,尤其是精品的價格,所以需要一條私密的捷徑讓她直通各大百貨公司;順帶一提,她畢生的願望就是要讓所有國民都能買精品,當然這個願望一直沒有實現。
其實我也是第一次走這條秘道。你們沒走過不知道,雖然是單線道,但紅綠燈、斑馬線一應俱全,說是夫人要體驗交管的感覺。」
「你是說,這不是一條逃難秘道,而是一條購物秘道?」
老牛說:「對我來說,也可以是一條派對秘道。」
花辛說:「那太好了,這個獨家算是時尚版,那就歸我了。」
鄭果洞說:「別急!這如果是總統夫人干政要求建造的,那就算是政治事件,應該是我的獨家。」
藍鳳萱說:「總統夫人身體不方便,應該是衛生議題,我的獨家才對。」
阮友華說:「既然有紅綠燈和斑馬線,那就是交通問題,應該屬於社會版。」
幾個記者為了誰能擁有這條獨家,有了爭執,大家忽然想到可以請雄哥作個裁判,就問:
「雄哥,你覺得這應該算是那個版的獨家?」
「我覺得比較算是副刊,時間都那麼久了,事實真相一時之間很難弄清楚,不過倒是可以用文學的浪漫筆調,想像當時總統為了夫人,怎樣艱辛地挖了一條地道,然後總統抱起夫人,獨自走在這條秘道,直通“三光新月”,這難道不是一篇偉大的愛情故事嗎?但是雖然如此,我覺得各位的講法也都很對,反正不同想法的讀者很多,他們也都需要獨家新聞,大家用自己的角度寫自己的獨家也很好啊。」
大家一邊聽,一邊點頭,都覺得雄哥講得很有道理。雄哥又補充說:
「跟大家講一下,這個稿子我剛剛已經發出去了。」
「蝦覓?你剛才怎麼有時間寫稿?」
雄哥指指旁邊的辣妹。
「喔,雄哥你剛才講得漏漏長,就是為了給她時間寫稿啊,原來是聲東擊西之計!」
至此,大家又上了一課——不管是如何追求公義的記者,碰到獨家這個獵物時,也會對其他獵人設下陷阱的。不過雄哥的提議在這種缺乏獨家新聞的資訊爆炸時代,的確有如甘露,記者們趕緊低頭發自己的稿。
老牛坐在那裡,剛剛才獲得的一點認同感,馬上就像湯鍋的蒸氣消散無蹤。現在唯一手頭沒事的是雄哥,他怔怔地望著老牛,老牛被看得臉都紅了,問:
「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蛤?喔,我只是在發呆。」
「是這樣嗎?可是你眼中的迷濛透露出一種深邃的情愫。」
「是這樣嗎?對不起,引起你的誤會。」
「謝謝你,今天你是唯一願意跟我談心的人。」
「請不要誤會,我沒有這個意思。」
「沒有關係,我瞭解你的意思,這幾年來都是這樣的。」
「什麼意思?」
「對吧,你也是關心我的吧。」
「並沒有。」
「就是這樣,這個國家的人民都是這樣,從來不能瞭解我的真意!」
「應該是相反吧。」
「什麼意思?你可以解釋一下嗎?」
「所有的東西都擺在你眼前,你都看不到,我還要怎麼解釋?」
「你所謂的東西,我都有看到啊,而且我也都仔細的聽了所有的報告。」
「你這麼說的話,倒是讓我想起了煩谷的那幅“沒有耳朵的亞洲人”。那個亞洲人掉了一隻耳朵,只能聽到一邊的聲音吧,光聽一邊的聲音怎麼行呢!如果另一邊有酒駕的車衝過來,聽不到怎麼辦呢?」
「沒有這樣的事,我都有固定請資政和顧問吃飯,而且我也聽他們的建議,更改每次的菜單。」
雄哥心裡真想扯下這個人的耳朵。也許聽不見任何聲音,才能讓他的明鏡沒有一絲塵埃,看清楚自己的本相吧。但無論如何,心裡可以看不起這個人,但對於總統這個職位,還是給它起碼的尊重吧,那就是不要理他。
面對停機般的雄哥,老牛對熊彈琴,心裡很不是滋味。其實這些話不知道聽過多少次了,記得以前人家還不斷地和他爭辯,但麵泡久了,就不再彈牙,現在好像不管他說什麼,人家都沒意見了,當然這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大家都贊同他了,另一種是大家心裡都想“管他去死!”,但是要分辨是哪一種想法所需要的智慧,不知道要去哪裡尋找?
老牛懷著智慧不開的憂愁,站起來踽踽獨行去了,但是後面又鬼鬼祟祟地跟著一個人在老牛身後,那人走過麵攤時,開著缺了右邊犬齒的嘴,對著記者們笑。突然,那人的後領被狠狠地提了起來,一個聲帶攙了蜜的嗲聲響起:
「小毛,從來沒看過你活著的樣子吔,別跑,我要和你談一談。」
毛得靈很久沒聽過別人叫他小毛了,心頭一震,她怎麼知道這個乳名呢?出於好奇和某種程度的擔心,小毛沒有再跟著老牛,而是乖乖地被徐文西按坐在麵攤旁的方桌邊。然後徐文西沒有再理小毛,反而把嗲勁扭向雄哥,用傳得很遠的柔音說:
「雄~~,你不回我的簡訊,如果過得幸福也就罷了,可是你竟然攜這種長得像廢嘔娜的伴,真是讓我對你又憐又恨。」
雄哥實在懶得解釋旁邊這一咖明明是個男的,他只想怎樣用最快的速度脫身。但是情人常常鬼遮眼,小西西哪裡分辨得出雄哥身邊的人是茶壺還是茶杯?現場這一圈記者同業都知道小西西對雄哥一往情深,但是小西西的手法太過強勢,即使在女權壓過男權的現代,一個男性還是對淪為獵物有極大的心理抗拒,何況身處同性間還要承受被嘲笑的譏諷。可想而知,現在這個有著傳奇聲望的雄哥,正被一夥獰笑的狼群圍繞著,而且好像故意擋住他所有的退路,打算沾點他噴濺的鮮血呢。
小西西敏感地覺得雄仔此刻不容易脫身,於是又把注意力轉向小毛,說:
「小毛,我早就想給你作個專訪,但是每次碰到你,你都死了,今天真是太意外了,我相信你在死前一定有很多話要跟我說,可是你也知道,今天這麼多人需要我,真的沒時間給你作專訪,所以現在先給你作個小花絮,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定要活著讓我作專訪。」
毛得靈的後領還掌握在別人手裡,能說什麼呢?只能嘴巴開開,望著小西西。
「好,第一個問題是,我實在沒辦法想像旺旺會邀請你參加今天的派對。」
毛得靈拿出邀請卡給小西西看。
「什麼!你拿總統的邀請卡!可是你拿了老牛的邀請卡,警衛更不會讓你進來吧?」
毛得靈指著邀請卡上的一行字“服裝及妝扮:請以令人擔心之姿赴會”。
「喔,瞭解。警衛看到總統打扮成這樣,擔心也是理所當然的。第二個問題,你今天是有特定目標,還是打算隨機犯案?」
毛得靈嘴唇雖然在說話,但卻是沒有聲音。
「你為什麼要用唇語?啊,這實在是天作之合讓我來專訪你,別人還作不來呢,你知道嗎,我大學副修唇語吔。」
「……」
「嗯,瞭解。你以前那個合夥人偷東西的時候講話,把屋主吵醒,被打死了。」
「……」
「什麼?你以前想當聲樂家!那怎麼會變成小偷?」
「……┆┆」
「你別哭,我瞭解。志氣和天份不相稱的確是很大的痛苦。」
「┆┆……」
「老師說你五音不全,那應該就是五音沒錯啊,你幹嘛一定要計較是三音或四音呢?而且也沒必要這樣就打老師啊。」
「……」
「什麼?你還打輸!所以老師還加送你一個評語“聲音像鴨子”,是呱呱呱那種嗎?」
「……」
「喔,是嘎嘎嘎。可是鴨子的叫聲不是嘎嘎嘎吧,可見你的老師對聲音的概念也有問題,那你就更不必在意了,說不定是他判斷錯誤。」
「……」
「你要回去練一練,專訪的時候唱給我聽?嗯,這個也許可以安排,可是我擔心萬一你這段時間就死了,那怎麼辦?」
「……♪♫♪」
「不要激動,你這樣唱“無言的結局”,我實在聽不懂。所以你這段時間就不要再偷東西了,只要不偷就不會死,才能接受我的訪問。可是這樣我擔心會不會影響你的業績和收入?」
「……」
「喔,你也有積蓄啊。的確,現在都要靠自己存啦,如果想靠勞保、公保,穩死的。那,可不可以問你,這次有沒有特定的目標?」
「…」
「等一下,雄呢?啊,都是你啦,都是你一直講,被雄溜了,你們這些人怎麼沒看好雄啦!」
鄭果洞說:「妳又沒付我們保管費,就算被偷了,也不是我們的責任吧。」
「什麼?被偷了!啊,一定是被那個廢嘔娜挾持的。小毛,下一次再跟你聊,我要先去把雄救出來。」
其他記者也想趁這個機會訪問一下毛得靈,無奈沒人看得懂唇語,只好讓他走了。
這個派對同時有最流行的表演和最藝術性的展覽,因此不同氣質的人各自成群,但是也有那種明明是流行掛的,但為了某種緣故要在藝術品前面發呆的。
此刻老牛看著面前的畫像,心裡想,穆索斯基當年在看“展覽會之畫”的時候,一定跟他此刻的思緒一樣,也就是說,老牛現在覺得自己心裡正有無窮的旋律滾滾而出,只可惜他樂理、音感不夠好,沒辦法寫下來,他不斷感嘆,這真是人類的遺憾啊!然後,遠遠地看見一些熟人的身影,他順著本能走過去,果然,五都當中有四都的都長都在這些人當中,而在他們前面的正是那尊“釣魚台上的農夫”。四都都長忘情地激辯著,一時之間,竟沒有人發現總統已經來到身邊。有一個特別喜歡攀附權貴的人發現了,高聲地說:
「總統先生,您終於來了,我們都正在擔心你呢!」
老牛心裡想,你這樣講也沒錯,因為他們剛剛的確是在爭著誰才是最擔心老牛會把台灣玩掛的人。四都都長看總統就在眼前,完全不為剛才的言論感到尷尬,不過為了尊重總統的職位,就不再爭了,但也不再說什麼話。
一陣靜默之後,還是老牛耐不住凍結的空氣,於是撐開胸腔,狠狠地吸了口氣,故意輕鬆地說:
「五都缺一都,賈羊胡梅皮。」
剛才那個特別喜歡攀附權貴的人,又高聲地說:
「總統真是文思泉湧,今天就是皮都長沒來,總統竟然能夠見人詠志,以地喻事,人物與地理巧妙的融合,可謂是人地合一,其中的奧秘猶如舌尖碰到海膽,目睭拄著蛤仔肉,分不清你是我抑或我是你,達到了文學描寫的最高境界,也就是“口乞渲染神功”的第七層,甚至超過了“入口即化”、“在口中散發食材層次感”這類的經典名句。總統閣下真是繼李後主以來的千古文豪總統!」
老牛雖然也常聽到這類的頌詞,但還是第一次被拿來和李後主相比,頗有感慨,便說:
「這位先生,我沒說過的,全讓你說出來了,雖然李後主這個人有一些爭議,但是我非常同意“咬不斷,嚼還亂”的確是一種特殊的口感。你這麼擅長語言表達,我覺得你非常適合擔任總統府發言人,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屈就。」
「可以嗎?真的可以嗎?」
老牛無所謂地說:「不必懷疑,反正這個位置就是換來換去的。」
老牛又把注意力轉到四位都長正在討論的話題。賈虎將雖然正眼不瞧老牛,但很明顯是說給他聽的:
「皮都長說啊,只要我們總統繼續這樣幹下去,下一任總統,他躺著都能當選。」
一個類似賈虎將的重要嘍囉接腔說:
「人家是連續好幾次民調第一名的都長,當然不把總統放在眼裡。」
「你這樣講,不合邏輯,他是民勝黨的都長,幹嘛要把國憲黨的總統放在眼裡。而且老牛做得越爛,當然對他越好,他心裡一定非常感恩,根本沒有放不放在眼裡的問題。我跟你講,老皮最擔心的就是總統萬一忽然會作總統了,那對他才是壞消息。」
胡步圭嘆了一口氣,說:
「今天如果不是旺董指定我要來,我也想留在台中拼都政啊,不過沒辦法,人情一定要還的。人家皮都長就很務實,他才不管這些包袱,只要有人民的支持什麼都不怕。」
羊汴濇不可置信地看著胡步圭說:
「胡都長,請不要介意,如果我沒聽錯,您剛才是說要拼都政嗎?如果我的印象沒有錯,您好幾次說要回去開民宿,享受天倫之樂,不是嗎?」
「你說得沒錯,但人生的可貴之處就在於有後悔的機會,這一次我想把握這個機會。而且,羊都長,這件事你應該早就知道了,不是嗎?這樣明知故問未免太假了,這應該是賈都長來作比較像。」
羊汴濇反駁說:
「您說錯了吧,賈都長從來不做假,他每次都是真的笨。您既然說到這裡了,那可不可以請教,您要如何拼都政呢?」
胡步圭說:
「你這樣開門見山的問,可見真的是瞭解我,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下一任的總統大選,我也不會缺席的,而且我也不擔心你拿香跟拜我的政見,畢竟政見的落實是執行力和執行技巧,這一點我春風君是從不擔心的。」
「不瞞您說,您越不擔心,我就越擔心。無論如何,請趕快告訴我,您有什麼施政構想?」
胡步圭環視一圈,每個人都若有所思,各自盤算。但胡步圭一直以來就是大開大闔的陽光個性,並不在意別人有什麼小鼻子的計算,他打開話匣子就說:
「所有的施政都要靠人去執行,只要人對了,事情就一定會成功。我現在定下一個用人的鐵則,那就是決不用苔原大學法律系的人。雖然我本身也是苔大法律系畢業,但是事實證明,台灣有一半以上的總統都出自苔大法律系,但很湊巧的是這幾個總統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民調都在18趴以下。所以我先從台中開始,都府小內閣不用苔大法律系,我相信台中會從此開始起飛!」
「可是你這中間有矛盾,你自己也是苔大法律系,又說不用苔大法律系,那萬一你當選總統,又怎麼說?」
「哈哈,我就知道你們會有這個疑問。看,這是我苔大法律的畢業證書。」
胡步圭嘶的一聲,把證書裂成兩半。大家哇了起來,有人感嘆說:
「唉,我一輩子拿不到的證書,竟然就這樣撕掉,真是暴殄天物。」
「那張證書對他沒那麼重要,他的劍牛大學博士學位比較厲害。」
賈虎將也忍不住問:
「你光靠不用苔大法律系的人,應該不夠讓你當選總統吧,告訴我們一些更積極的作法。」
胡步圭帶著鼓勵的眼神對他說:
「雖然全台灣都覺得你笨,但我有不同的看法,任何人能夠當上台北都的都長,一定不是靠笨做得到的,所以我覺得你除了笨以外,一定有其他過人之處,只是台灣人還沒發現而已,我希望你在這次競賽當中也不要缺席,一定要全力以赴。
現在讓我告訴你,我的積極作為是什麼。
先講我正在做的,知道這次你們“靠北超跑大對尬”,為什麼沒有台中的事?因為我們台中有一支專線“0676你落漆了”,只要看見超跑出現,就打這支,警車馬上會跟上去,只要這輛超跑在台中超速一公里或任何違規就無休止開單,打專線報備超跑行蹤的民眾都可以和政府平分當天所有的罰單。但話說回來,我打算在以前本來要作古根漢博物館的原址蓋一座F1賽車場,所以我的概念就是,要尬車去別的地方尬,別來台中,但是我鼓勵正當的賽車產業。」
賈虎將說:
「這的確只有你能作,我們台北哪有地方可以蓋F1賽車場。除了這個還有什麼你要做的?」
胡步圭說:
「我們台中政府要組一支自己的棒球隊,薪水跟日本同步,參加日本的太平洋聯盟,雖然韓國給我們很好的條件拉我們參加韓國的聯盟,但是韓國做事情太卑鄙,光要應付他們的個性,就氣神擼命了,懶得跟他們玩。
另外,我們還要組一支電玩競賽職業隊,拿到世界第一的話,退休後就安排到都府學校任教職。」
賈虎將說:
「這個我們也能作,而且台北可以做得更好。」
「你要跟,我也不反對,良性的競爭是進步的媽媽。不過我還有一些政策,看你敢不敢跟?
我跟彰化講好了,兩個都市所有街道、巷道的窗台規定市民都要養花。新建房屋的造型必須經過審核,網路投票最美的房子可以免10年房屋稅,我們要讓台中都會區成為花園都市,成為東方瑞士。
還有一樣政策會嚇死你!我要把台中港弄成自由貿易港,而且鼓勵台灣所有逃逸外勞都來這裡工作,讓它變成新加坡,當然賭場也是要開的啦!」
羊汴濇真的嚇了一跳,說:
「胡都長,你這樣一定會坐牢的。」
胡步圭雄心萬丈地說:
「你知道為什麼台灣喊建國喊了100年,到今天還建不起來嗎?全世界我沒看過光用喊的就能建立一個國家的,一定要流血流汗啦,中華民國也是流血才建立起來的。現在台灣的情況就跟當年被推翻的清朝差不了多少,想救她光用喊的沒有用,好在我們也不必革命,但是一定要有人勇敢的和這種腐敗的體制和法律對抗才行。
我已經想好了,不管是做完都長去坐牢,或是做完總統去坐牢,都讓人民來決定。」
一直沒吭聲的梅竹蘭拍著手說:
「真是一篇精彩的競選演說,我代表本黨恭賀胡都長坐牢成功。這麼看來,我倒是對台灣的前途開始有了樂觀的期待。」
賈虎將問:「為什麼?」
「很簡單,如果胡都長不成功,那就是我們皮都長當選的機會最大;如果胡都長成功,台灣變好了,本黨可以進行法律程序,讓胡都長當選總統無效,那還是輪到本黨當總統。」
賈虎將說:
「民勝黨的政治謀略果然令人佩服,照妳的講法,我們國憲黨穩輸就對了……」
「大會報告,美國AIT理事會主席司馬中元現在快要在屋頂降落了,大家趕快去迎接。」
眾人聽了,全部往屋頂衝。老牛礙於身份,不能太過輕狂,尤其是剛才這些人高談闊論,完全無視他的存在,也讓他心情蕩到低點,現在整個人是無精打采,呆坐在原位。
參加派對的所有人都擠上屋頂準備迎接司馬中元主席。這裡可以清晰地看見颱風眼在上空打轉,而颱風眼的正中間就是那架傳說中的碟形直昇機!說是直昇機,但其實跟長久以來大家心中想像的飛碟一模一樣,如果不是碟子的底部漆著美國的星條旗,大家肯定會以為是外星人要來託管台灣了,但大家又轉念一想,會不會長久以來,外星人就是以美國人之名,行統治世界之實呢?這麼做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如果大家知道原來美國人就是外星人,那地球的人類一定會團結起來抵抗外星人的,這就是外星人所學到的“以夷制夷”的策略。
就在大家的驚呼聲當中,碟底開了一個小洞,遠遠地看,好像垂降下來一個膠囊狀的東西,快到屋頂時,才看清楚是司馬主席在裡面。司馬一出來,所有人一擁而上,紛紛要去握司馬的手,向他問好,一時之間,歡聲四起。
司馬走在眾人前面,一路往派對大廳走,熟門熟路的好像他才剛剛離開一樣。司馬主席走上講台,摸著麥克風就說:
「非常感謝各位的熱情,可是我的手就算是門把,也受不了大家這樣握,所以我們以後見面有個默契,用點頭打個招呼就好了,或者像情報員那樣交換個眼神也可以。
接下來我要跟大家介紹剛剛各位看到的碟形直昇機。
我剛才在直昇機上面看到你們的表情,都是一副看到鬼的樣子,真是很好笑,其實這是我國最新研發成功的超現實武器。告訴你們一個秘密,這個原型機測試的時候,我們的天文無線電收到宇宙邊緣傳來的一個電訊,翻成英文是一個“Wow”字,這證明了我們人類在宇宙中間並不孤單。而且我要告訴你們,台灣也是不孤單的,跟你們說真的,這個碟形直昇機其實是特地為你們研發的,聽說碟子的台灣話叫作“盤仔”,也不知道是聽誰說的,說你們台灣人最喜歡在關鍵時刻討論飛碟,也就是“盤仔”,剛好我們美國也有這個愛好,“盤仔”在哪裡,我們就在哪裡,所以台灣永遠不會孤單。
這可是我國有史以來最有誠意的軍售,我本人還冒著生命危險親自搭乘前來展現性能,希望台灣可以先買100架就好。」
在場記者抓住機會就問:
「請問這個直昇機可以做什麼?」
「這個就是我們便宜賣給你們的原因,希望台灣能夠發想創意,讓它的功能全部發揮出來。像今天我就發現,這個直昇機停在颱風眼當中特別適合看雲海,還有膠囊電梯下來的時候,就像你們說的那個君臨天下的感覺好強烈喔,真的很適合你們政界和商界的朋友,OK?
今天我是特別應旺董的邀請來的,他說有事情要宣佈,因為我還有業務要跑,所以請旺董趕快說,我要先走。」
旺董小跑到麥克風前,跟大家說:
「是的,我就是恭候司馬主席到現場,要跟大家宣佈一件事。台灣現在需要一個成吉思汗來帶著大家往前衝。台灣不需要用法律思維來治國的總統,而是需要用企業頭腦來衝鋒陷陣的總統,所以我決定競選下一任總統……」
司馬聽了,馬上說:「我聽到了,那我先走了。」
旺董說:「我還沒講完吔!」
司馬沒再理他,趕著去搭直昇機,眾人看他離開,全部跟著去恭送,並不好奇旺董為什麼要參選。旺董看會場都空了,只好也跟著上屋頂去了。
雄哥眼看著徐文西也上了屋頂,才敢和辣妹小龍鑽出來透氣。在空曠的會場,雄哥突然被一尊裸丹的“陳屍者”吸引,只是奇怪,好像跟印象中“陳屍者”的姿態有點不一樣,於是走向前想要確定。的確有點奇怪,誰都曉得“陳屍者”的眼睛是閉著的,但這尊的眼睛卻是開著的,還有,原版的是光頭,這尊卻只是禿頭。辣妹小龍也覺得好奇,伸出手指去敲禿頭,突然,“陳屍者”發了聲:
「沒禮貌,我是總統㖠!」
辣妹小龍說:「蝦米,總統怎麼會在這裡變成化石了?」
「喔,我想我剛才墜入了深度的內在世界了。」
雄哥說:「廢了,這是躁鬱症的現象。老牛,醒一醒,有什麼話可以跟我說,千萬不要把事情放在心裡繞不出來。」
「可以嗎,真的可以這樣嗎?那可不可以先請這位辣妹不要再數我剩下的頭髮,那只會讓我又陷入從前茂密時代的回憶。」
「沒問題,這個交給我。」
說完,伸手抓住辣妹小龍的頭髮往下拽,用腳踩住辣妹小龍的頭,這時才發現辣妹小龍的手裡抓著一把連根的髮絲,而老牛頭的左側露出了一大塊帶血的頭皮,雄哥看了趕緊從辣妹小龍手裡搶回髮絲,吐了一口口水,把髮絲黏回老牛的頭皮上,但老牛這時候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雄哥心裡想,他竟然沒有痛覺,代誌大條了,於是說:
「老牛,有什麼話都說出來吧!」
「如果我沒記錯,我應該還可以當4年總統吧!為什麼這些人都已經宣佈要選總統了?真的都把我當死人了嗎?」
「我想這跟你平常的發言有關係。」
「是嗎?我到底說了什麼?」
「比如你常常會說,台灣搞爛也沒關係啊,反正最後老共一定會來收爛攤子的。」
「這也是事實啊。」
「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接受事實。何況人奮鬥的價值就是要掌握自己的人生,你心裡老想著要放棄命運的主控權,這樣是不會得到共鳴的。」
「我當然瞭解你的意思,但是你可能不瞭解我的想法。自從李登輝開始,台灣走下坡以來,一直到今天,人民一直在期待一個大有為的政府,但是所有的政客都只是在專心的享受4年或8年的權力,根本沒有理想,也沒有能力解決台灣的困境,我想我是最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人,畢竟我從政這麼多年,又當上總統,我自己都對政府和總統越來越沒信心,真不知道還有13%的人對我有信心,是什麼原因?」
「你如果那麼悲觀,為什麼要選總統?」
「你沒當過總統,不會瞭解有多爽,這種爽的感覺,可以讓你不顧一切;而所謂從政的理想只有一個月會夢到一次,我把它叫做“月夢”,多美的詞彙啊!理想本來就應該留在浪漫的幻夢裡的。
因為這些經歷,所以我的政治哲學是“無為”,我覺得人民還是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比較保險。」
「雖然你強調“無為”,但我卻是很明確地感受到,你經常插手很多的政策執行。」
「我承認,但是不這樣作,人家怎麼知道我是總統?」
「好吧。那如果今天你不是總統,你理想的政府是什麼樣子?」
「嘿嘿,說出來你一定會選我當總統。
既然我認為人民不要靠總統,也不要靠政府,應該要掌握自己的命運,所以我主張:
第一,一般人免繳所得稅,但是退休金要自己存。
第二,徹底執行使用者付費的概念,比如說開車的人就付道路費,隨加汽油時徵收。
第三,取自社會,用於社會,能力高的人要多貢獻,畢竟能力高的人也是全體社會養成的結果,所以年收入600萬以上,繳稅50%,頒發"優秀國民證";企業獲利要繳60%的稅,但是不必付退休金和資遣費,勞工基本薪資每個月15萬,員工自己存退休金,所以企業應該把獲利分給員工和股東,或者用在研發、廣告、贊助,建立品牌;如果公司品牌銷售世界第一可免稅1年。
以前那麼多法條都沒用,乾脆弄簡單一點就好。
另外,由總統府成立退休基金,本人親自操盤,開放給人民自由購買。因為三十年來我做股票都賺,我自己操盤還可以省下1%的退佣,另外國安會也可以提供我一些小道消息,所以保證穩賺不賠。而且說實在的,讓我作這一點小消遣,也可以防止我在施政方面管東管西。」
雄哥心裡掙扎不已,到底要不要今天就讓老牛崩潰,直接告訴他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但是考慮到他還有4年任期,而且讓那些一毛不拔的老闆繳60%的稅,這樣的構想還是讓人蠻爽的,所以還是鼓勵他,說:
「你這個構想很好啊,我和我腳下的辣妹都贊成。」
「可是我不敢做啊!」
「沒關係,人生不敢做的事,十常八九。你這才一樣,還可以有八樣不敢做的事。」
「可是他們這樣看不起我,讓我很不爽。」
雄哥摸摸今天還沒長出來的鬍子,說:
「嗯,情緒的問題也是要解決的。要不然,我把你的想法寫個專稿,如果社會反應熱烈,就給它做下去,如果反應不好,我就出來澄清說是我斷章取義你的發言。你覺得這樣好不好?」
老牛興奮地留下一滴眼淚,說:
「難怪人家都說雄哥是俠客,果然名不虛傳,既然你這麼說,那我還有一個心願,我希望總統任期改為5年,不得連任,這樣爛總統只要忍耐他5年,好總統5年也夠他作很多好事……」
老牛話沒說完,突然,一陣雷鳴般的聲音從上壓迫下來,那是一堆人從屋頂往下衝的奔襲音浪,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又驚又急,往會場門口跑去。
辣妹小龍腳一勾,一個大胖子被絆倒往前撲,肚子撞到地板又彈回來,雄哥一把抓住他的領帶,問:
「跑什麼?」
「趕快跑!包正虹把隊伍從動物園又帶回來了,再不跑就出不去了。」
演藝圈的同胞給人的刻板印象就是心思單純,但是怎樣也沒想到包正虹竟然會把圈圈又繞回來,但這也難怪,因為畢竟包正虹也有進場的權利和願望啊!
這時天色已晚,這些人當中有身份、有辦法的,如何來,如何去,但其實沒辦法的只要定神下來,就會發現根本沒什麼好擔心的,會場裡有食物、有音樂、有朋友,只要一顆心不被外面一圈圈的漩渦攪進去,再等一會兒,颱風走了,天也亮了,就可以回家了,何必急在一時呢!
Fín 第一季播映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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